杨暕怒不可遏：“有些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把他当回事，他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既然那老匹夫看不起我们，那么，以后，本王也不会再把他当盘菜了。”柳氏略带幽怨地哭着说道：“今生，妾身能跟着你吃饱、穿暖，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对于那些军国大事，妾身不懂，从来也不参与，可是，没想到竟然招惹来他人的嫉恨。妾身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说妾身长得好看，也是妾身的错吗？妾身只想尽心尽力地服侍大王。为什么他们都要攻击妾身，非要把妾身赶出齐王府呢？”杨暕扶住柳氏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用多想，你是本王今生最爱的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本王都不会离开你的，更不会把你赶出齐王府的。若天命在我的话，太子之位自然是本王的，如果本王没有那个命，争也无用。本王只想珍惜眼前人，珍惜现在。”柳氏抱住杨暕：“大王，你对妾身真好。那些军国大事，你自己看吧，妾身也不想再过问了，只是你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行。”“苏威那老匹夫就是自恃功劳大，倚老卖老，可是，他在我皇爷爷和父皇那里立了点功劳，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他该得的封赏和报酬都已经给他了。真没想到他把本王说得一文不值，好像本王在他的面前，就是个三岁孩子似的。其实，在本王看来，他很多的治国理念都已经过时了。”“你也别生气了。人老了，往往脾气就会变得古怪，不过，苏威对于朝廷，还是非常忠诚的。”“真是难为你了，他那样说你，你还说他是忠臣，”杨暕叹息了一口气，“本王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朝的商鞅、吕不韦和李斯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最终会被杀，实在是他们自身也有很大的缺点，到最后，自恃功高，竟然不把君主放在眼里了。因此，他们也是死有余辜！苏威的功劳再大，能和那三位相比吗？如果他再不识抬举的话，本王对他也不会客气的。”杨暕说到这里，双眉挑动，目露凶光，那样子让柳氏看了，也很害怕。江都。大运河边。王世充身穿甲胄，领着两个儿子王玄应和王玄恕巡视江边。只见一百艘战船，排列整齐，前面十几艘巨轮长数十丈，高数丈，宽数丈，每艘巨轮可以容得下两千余人。战船上，旌旗迎风飘摆，刀枪剑戟锃光瓦亮，金盔金甲，银盔银甲，铜盔铜甲，铁盔铁甲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众将士精神抖擞，如同生龙活虎一般，威武雄壮。王世充看了之后，感叹地说道：“想当年东吴的水师也不过如此吧。”王玄应向前紧走了两步，道：“爹，听说隋炀帝要到江都来巡游，并且接管着这一百艘战船，也就是说，要接管我们江都的水师。难道说，我们就这样拱手把江都的水师送给朝廷了吗？”“你这叫什么话，无论是战船还是军队，本来就是朝廷的。如今朝廷征调水师前去攻打高句丽，难道说，我们能抗旨不遵吗？”“我是觉得把这么威武的水师白白地送给了朝廷，好像不值得，我们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啊。”闻言，王世充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那倒没有。”王世充摇头叹息，气道：“你们两个败家子儿，没有一个顶用的，两个捆到一起，都赶不上一个裴行俨。你们若是有本事，为父为何有儿子不用，却要重用侄女婿呢？”王玄应和王玄恕兄弟俩听了之后，脸上一红，都把头低下了。过了一会儿，王玄恕仗着胆子说道：“爹，孩儿倒是有个主意。”“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咱们要想把江都的水师全部留下或者留下一部分，这事儿必须得经过裴行俨同意，他若支持我们，这事儿就好办多了。”王世充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们俩去摸摸裴行俨的底，看看他心里到底是向着咱们，还是向着朝廷。”“诺！”兄弟二人答应道。“你们俩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要露出马脚。裴行俨可是一只虎，他若是反性咬咱们一口，可够咱们喝一壶的。”“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晚上。王玄应和王玄恕兄弟二人在府上摆酒设宴，把裴行俨请了过来。兄弟三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尽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玄应把酒杯放下，笑道：“守敬啊，我们兄弟二人和你之间曾经有一点误会，你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裴行俨把手一挥，说：“兄长，说哪里话来，牙齿和舌头还有碰着的时候，咱们是一家人，那些事我早就忘记了。”“守敬果然是个大度之人，心胸豁达，令哥哥佩服呀。”王玄恕道：“守敬呀，你娶了我妹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那么一句话，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隋炀帝不久就要到江都来巡游了，那么，你对于皇上此次巡游江都有什么看法吗？”裴行俨没想那么多，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好事，说明皇上看得起王大人。”
“那么，你认为此次皇上巡游江都有别的意思吗？”“此话怎讲？请二位兄长明示。”“别的不说，就拿战船一事来说，宇文化及给我们送来了一百艘战船，装备了江都的水军。但是，我们听说皇上此次前来，将会接管水师，顺着京杭大运河北上，去攻打高句丽。”“这好像也没什么，战船是朝廷的，军队也是朝廷的，皇上亲自来接管军队，有什么不妥当的吗？不要说这些，就连整个江都，不都是大隋的吗？你爹虽然贵为江都丞，那不也是陛下封的吗？”闻言，王玄恕和王玄应兄弟俩对看了一眼，均有不悦之色。自古以来，君主一般都不会轻易把军权授给他人，因为，军权授出去容易，往回收却困难，搞得不好，对朝廷就会产生威胁。王世充坐镇江都已有数载，根基牢固，和一个土皇帝也差不多少，而且，有些新兵是他后来招募过来的，现在让他把这些军队交还给朝廷，他如何舍得？在这乱世之中，谁兵强马壮，谁就说了算，手中没有兵马，那就啥也不是。王世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这一百艘战船留在江都，他有强大的水师作为后盾，不说无敌于天下，也差不多少。王玄恕拍了拍裴行俨的肩膀：“守敬呀，自从你到江都来了之后，我爹对你可不薄啊，先是把我妹子许配给你，然后，拽着你的小辫儿，把你一步一步往上提拔，如今，你的职位已经超过了咱们兄弟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那么，做人得知道感恩呐，是不是呢？”“二位兄长，王大人对我的确不错，我心里感激不尽，只要有用得上我裴行俨的地方，尽管说话。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好兄弟，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为了确保江都的安全，此次，皇上前来巡游，可能会接管江都的水师，我们兄弟的意思是留下一半的战船和水师，用来保卫江都，不知你意下如何？”“这——，”裴行俨虽然实在，但是，并不傻，他一听这话，便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陛下亲自来了，如果陛下同意的话，自然是无话可说，可是，如果陛下说要把水师和战船全部带走，又怎么办呢？难道说我们能强行把战船和水师扣留一半下来吗？如果那样做的话，和造反又有什么区别？”王玄恕听裴行俨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裴行俨是站在朝廷一边的，因此，心里十分不悦：“首先，我们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没有我爹提拔你，你能有今天吗？其次，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此起彼伏，外面有高句丽、东突厥、吐谷浑和契丹等国虎视眈眈；内部有王薄、孟让和窦建德等蠢蠢欲动；而且，我们也听说，此次，杨玄感没有率兵出征，他和李密关系密切，不知道他们整天在一起密谋些什么，等等。这一切都表明大隋已经是千疮百孔，和高句丽这一战是胜是败，恐怕还很难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得为自己打算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希望能留下一半的战船和水师，保卫江都，以防不测。假如王薄、孟让那些盗匪趁机反扑过来，我们如何抵挡？如果水师在我们手上，那么，我们的胜算是不是会大很多？”裴行俨当即变色道：“二位兄长，我把你们当兄长一样看待，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我必须得说清楚，我们裴家都是忠臣，既然食朝廷的俸禄，自当为朝廷办事儿，还是那句话，如果皇上同意，我自然没得说，但是，如果皇上不同意，那就另当别论了。”王玄恕眉梢挑动，气得脸涨得通红，当即就要发火。王玄应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襟，以目示意，那意思让他忍一忍，不可动怒。“我肚子疼，要去上茅房！”王玄恕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王玄应哈哈一笑，把椅子往裴行俨的身边拉了拉：“我当然知道你们父子对朝廷忠心耿耿，其实，我们也是一样。刚才玄恕可能没把话说清楚，我们之所以打算留下一部分战船和水师，并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为江都的安全考虑，同时，也是为大隋的安全考虑呀。你想一想，皇上亲自率领百万大军在前线作战，谁能保证后方就一定不会起火呢？万一那些盗贼趁机作乱，如何抵挡？倘若我们有水师在手上，那么，我想那些盗贼也不敢打江都的主意。他们就是想攻打洛阳或大兴城，也要掂量掂量我们的存在。”“……”但是，无论王玄应怎么说，裴行俨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一切遵从皇上的旨意。“兄长，今日我已经喝多了，有什么事，改日我们再议，就此告辞了！”裴行俨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裴行俨身材高大，绰号“万人敌”，力大无穷，王玄应就想留也留不住他，只好听凭他自去。裴行俨府上。王兰玉见裴行俨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把他的外衣脱掉，挂了起来。王兰玉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裴行俨坐在椅子上，道：“你那两个哥哥做的好事！”裴行俨的这一句话可把王兰玉唬得不轻，惊问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他们是想谋反啊，到时候连你都要跟着一起遭殃。”“啊！”王兰玉听了，脸色大变，“我叔叔现在是江都丞，兼江都宫监，大权在握，皇上把他派在这里，他就等于是一个土皇帝，要兵有兵，要钱有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裴行俨摇头叹息：“你别忘了，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随即，裴行俨并把王玄应和王玄恕所说的话讲述了一遍。王兰玉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照此说来，叔叔有扣留战船和水师的打算？”“是啊，他们表面上说得好听，以防盗贼，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将来打算。他们是想扩充自己的实力，以待天下有变，趁机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野心。”“夫君，那你如何打算呢？当初，罗少保到这里来的时候，说得有话，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到涿郡去，涿郡的大门向你敞开着，你到了那里，凭你的身份和武艺起码也能做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