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麦孟才和钱杰三人找到了陈袆,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诉说了一遍。沈光自责地说:“我后悔当初不听你的话啊,这么一来,打草惊蛇了。”“善哉,善哉!你们三个人能够平安归来,这就是天大的幸事了。”陈袆双掌合十说道。“此时,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我方寸已乱,无计可施,请你教我!”陈袆说:“不久前,内史舍人封德彝和他的女儿到此烧香拜佛,曾经与我有一面之缘,要不我去找他帮忙试试吧。”“封德彝?”“正是,此人本名封伦,系北齐太保封隆之之孙,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绣之子。杨素修建仁寿宫时,表奏封德彝为土木监。因他表现突出,被提拔为内史舍人。后来,杨素把自己的堂妹嫁给了他,对他很是器重。他在官场手眼通天,找他帮忙,或许可行。”此时,沈光也是无计可施,听说陈袆提出这个办法,说:“那就拜托你了,事不宜迟,越快越好。”第二天上午,陈袆独自一人来到了封德彝的府上。封德彝正在书房读书,他听门上的人说有一名小和尚要见他,他也感到很是奇怪:“是哪里的和尚?莫非画缘的?”“不是,是禅定寺的小和尚。”“莫非那个陈袆?”“是的。”这一次,封德彝把手中的书放下,亲自出门降阶相迎。小僧见过封大人!”陈袆见封德彝从府里出来了,赶紧上前施礼。只见封德彝身材高大,体态肥胖,天庭饱满,红光满面,留着胡须,一双细眼显得多智。封德彝乐呵呵地说道:“小师父不必多礼。”陈袆双掌合十说:“封大人,小僧有事相求,特来拜访。”封德彝一听,哈哈一笑说:“小师父,你能到我这里来,我很高兴啊!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他说着上前拉住陈袆的手,又仔细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嗯,果然是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呀!请到厅堂拜茶。”二人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有人献茶。陈袆倒是没有想到封德彝会对这么热情地对待自己,封德彝问:“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啊?”陈袆便把沈光父亲和兄长被抓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封德彝一听,眉头紧锁,又摇了摇头,说:“并非我不愿帮忙,那内外侯官还了得吗?宇文家族权势熏天,即便我去找宇文化及,他也不可能听我的话呀。”陈袆见他把门封得这么紧,心里也是凉了半截。“封大人,我们之间仅有一面之缘,确实,我来找你帮忙是唐突了些,但是,沈光和我亲如兄弟,他父兄有难,我不得尽心尽力帮他呀。”“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但是,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呐。”他们正说话间,或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内室传来:“谁来了?怎么也不喊我瞧瞧?”只见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如一阵风一般,从内室里面走了出来。那姑娘身材高挑,亭亭玉立,长得如花似玉,满头的秀发,扎着两个小辫儿,肌肤莹白,宛若蛋清,手若柔荑,一双大眼灵动有神,像是会说话似的。因为是夏天,她穿得非常单薄,那胸前的一片饱满像是要把衣裳鼓破了似的,腰里系丝带,腰细如柳,正堪盈盈一握,两条大长腿裸露在外,匀称、洁白。这姑娘正是封德彝的女儿封婉莹,上次和封德彝一起去禅定寺烧香拜佛的,便是她。封婉莹来到他爹的面前,撒娇说:“听说我们家来客人了,怎么也不喊我出来看一看?”那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双美眸始终不离陈袆。陈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但是,他眼角的余光也察觉到封婉莹一直在盯着他看。封德彝把脸一沉:“婉莹,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内室里做些女工,跑到厅堂之上,疯疯傻傻的像个什么样子?”“爹,姑娘家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交朋友了吗?”封婉莹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姑娘家不适合抛头露面。”“我不,”封婉莹说到这里,转脸看向陈袆,“我看这位小师父这么面熟,莫不是禅定寺的陈袆?”“不承想女施主还记得小僧的名字。”封婉莹一乐,说:“那一天,我和我爹一起到山上去烧香拜佛许愿,你知道我许了什么心愿吗?”“小僧不知。”“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希望自己能找个如意郎君,也不知道你们山上拜的是哪路神仙,到时候是否灵验。”陈袆一听,脸上一红,心想这姑娘脸真够大的。封德彝把脸一沉:“一个姑娘家说话也不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今年都十三岁了,也快到了婚嫁的年龄,你整天忙于官场中的那些事,什么时候关心过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不关心女儿,女儿我不得替自己张罗着点儿嘛?”一时间,封德彝被她说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封婉莹用手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儿,看着陈袆笑问道:“我看你长得这么帅气,出什么家呀?难道说你这一辈子都不准备结婚生子了吗?”“罪过,罪过,小僧已是禅定寺的僧人,已入了佛门,还谈什么结婚生子?”“你是禅定寺的僧人不错,不也可以还俗嘛?也不是说当和尚就得当一辈子吧?”罪过,罪过,色即空,空即色,小僧唯一的愿望是到西方去拜见如来,求取真经,普度众生。”“那如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是不是比皇上还要厉害?”“罪过,罪过,这两者不具有可比性。”“那你今天来找我爹是什么事啊?”陈袆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来如此。”封婉莹说着把她爹拉到了厅堂后面。“丫头,客人还在前面厅堂坐着,你把我拉到后面来做什么?”“爹,我实话对你说了吧,我看上这陈袆了,我希望他还俗做我的夫君。”封德彝一听,说:“人家是和尚,你这不是在胡闹吗?”“我怎么就胡闹了?难道我的终身大事就不是事儿吗?我可不管那么多,你得答应我把这件事办成了,要不然我和你没完。”封德彝视她为掌上明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也是拿她没办法。封德彝重新回到了厅堂之上,表情显得很不自然,他张了几回嘴,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这话太过碍口了。陈袆何等聪明,察言观色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问:“封大人,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呃——,”封德彝顿了顿,“小师父,通过和你交谈,我觉得你十分聪明,简直就是一块美玉,稍加雕琢并可成器,如果你还俗读书的话,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难道说你要这样伴着青灯、古佛一生吗?”“您谬赞了,小僧不过是一顽石,哪里能算得上什么美玉呢?既然小僧已遁入空门,那么,便一心向佛,有佛祖、菩萨相伴,岂不是小僧的荣幸嘛?佛家戒贪、戒痴、戒嗔,小僧哪里还敢有他念呢?”封德彝想了想说:“刚才,你说,因为沈光父兄的事有求于我,那么,我现在也有一件事要请你成全。如果你能成全此事的话,我自然竭尽全力帮你的忙,你看如何?”陈袆听了,觉得奇怪:“不知封大人有什么事能用得上小僧的?”封德彝考虑再三,心想这事儿瞒着盖着还是不行,就得冲通了说:“咳,咳,实不相瞒,刚才小女出来,你已经看到了。小女对你情有独钟,如果你愿意还俗的话,本官欲把小女许配给你,你看如何?”封婉莹和她爹交代了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厅堂的后面偷听。
此时,她心里也是咚咚直跳,不知道陈袆将会怎样答对。“罪过,罪过,封大人,其他的事,小僧肯定都能答应,唯独这件事,小僧万难从命啊,如果你能帮上忙的话,我们感激不尽;如果你实在帮不了的话,我们也不会怪你。”封婉莹在后面一听,眼泪掉了下来,心想这个小沙弥真是不解风情,气死人了。陈袆回到了禅定寺。沈光、麦孟才和钱杰三个人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看陈袆回来了,赶紧上前把他团团围住。陈袆就把拜访封德彝的经过向他们三人诉说了一遍。沈光他们三人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是稀奇。麦孟才说:“陈袆,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轮不到我的头上呢?那封德彝现在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呀,他的女儿那么年轻漂亮,还愁嫁吗?我看你不如就把这门亲事给答应下来得了。”“罪过,罪过,小僧是想帮总持这个忙的,可是,小僧也没有想到封大人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让小僧没法答应。小僧若答应了此事,如何对得起菩萨?如何对得起佛祖?又如何对得起芸芸众生?”沈光面色凝重,用手按住陈袆的肩膀说:“陈袆,此事你已经尽力了,我感激不尽,更不会怪你,封大人愿意帮忙他就帮,不愿意帮忙就拉倒。我还得去内外侯官找张恺和许弘仁他们算账,把我爹和我哥从里面救出来。”沈光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陈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总持,你不要冲动,我们再想想办法,这样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你上一次去,是因为出其不意,现在他们已经加强了防备,你如何有机会下手?目前来说,他们的理由尚且不充分,也不能轻易定你爹和你哥为死罪。可是,你要是把他们逼急了的话,他们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呀。你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把你爹和你哥往火坑里推嘛?”麦孟才和钱杰也劝,沈光这才重新坐了下来,呼呼喘着粗气:“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几个人都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恰巧此时,王倩儿找了过来,他对沈光和众人说:“我也是刚刚听说了这件事,都是我不好,因为我,你得罪了宇文承趾,宇文承趾才会想出此种办法对付你爹和你哥。为此,我深感愧疚,这一千两银子还在这里,你且拿去。”沈光说:“倩儿,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怎么能怪你呢?这钱我不要。”“你拿着吧,或许能用得上。”王倩儿说着把那一千两银子塞给了沈光。沈光又把陈袆去拜访封德彝的经过又对王倩儿讲述了一遍。王倩儿听了之后,又仔细地看了看陈袆,赞叹道:“果然是个俊美的和尚。”陈袆脸上一红:“阿弥陀佛!”王倩儿一双美眸注视着沈光,然后,笑道:“我是女人,最懂得姑娘家的心思,既然封婉莹对陈袆有意思,我看此事不妨如此这般,或许可行。”众人一听,觉得她的这个主意好像还算不错,陈袆一开始并不愿意,但是,后来,为了搭救沈光他爹和他哥,也就同意了。傍晚,晚霞满天,凉风习习。封德彝府上,封婉莹听说陈袆拒绝了她的亲事,趴在闺房里的床上,气得一哭。她心中在暗骂陈袆,你个死和尚、臭和尚,不知好歹,下次去烧香拜佛的时候,顺便放把火,把你们的寺庙一并也烧了,我看你还怎么出家?她在心中发狠,不知道怎样出气好了。恰巧在此时,丫鬟荷香跑过来对她说:“小姐,外面有一个和尚要见你。”“和尚?谁呀?”“他说他叫陈袆。”封婉莹一听,顿时不哭了,转怒为喜,连忙笑道:“快去打一盆水来,我来把脸洗一洗。”荷香一笑,打趣她说:“小姐,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激动的嘛!”“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啥,快去,快去!”封婉莹梳洗打扮了一番,从府里出来了。她一看果然是陈袆,心头的小鹿不由得一阵乱撞,问:“你不是已经返回禅定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女施主,小僧想……想约你一起吃顿饭,不知你可否赏脸?”陈袆在说这话的时候,可以看得出,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脸涨得通红。封婉莹一听,是心花怒放:“好啊。”“不过,小僧吃的是素斋,你可吃得惯?”“都行,素斋就素斋呗,我平时也不太爱吃油腻的东西。”“另外,小僧还有几位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你介意吗?”“可以,虽然我是个姑娘家,但是,我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太好了,那你跟我一起走吧。”紫霞阁。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陈袆和冯婉莹来到了这家饭店。沈光、麦孟才和钱杰他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年龄相当,很快便融到了一起。陈袆点了豆腐、豆饼、花生米、黄瓜之类的素菜款待众人。众人并未喝酒,而是沏了一壶碧螺春茶。那茶芳香扑鼻。封婉莹喝了之后,连声说:“好茶,好茶!”王倩儿笑着说:“封姑娘,我们身份卑微,今天能和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在一起吃饭,我们深感荣幸啊。”封婉莹笑着说:“姐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大家有缘相识,便是缘分,再说了,沈光他们家原来也是高官家庭,麦孟才他爹以前不也是当官的吗?”众人一看,封婉莹很是和气,并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越发觉得亲近。“封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么,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王倩儿叹息了一声:“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从我的身上引起的。”王倩儿就把沈光他爹和他哥被抓到内外侯官监牢的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封婉莹听了之后,动容地说:“宇文化及和他的两个儿子也太蛮横了些。”王倩儿说:“是啊,现在沈光他爹和他哥被关押在内外侯官的监牢里,生死未卜,张恺、许弘仁之辈心狠手辣,不知有多少官员和将军都死在他们的手上。因此,沈光心里非常着急,不知封姑娘可有什么办法搭救他们。”封婉莹听了之后,想了想,说:“这件事,如果让我爹去找宇文化及的话,估计也还是不行,我爹的身份还是卑贱了些。不过,我爹认识一个人,此人,如果愿意帮忙的话,或许可以。”“哦?不知封姑娘说的那个人是谁?”“此人,正是江南士人虞世基,我想宇文化及会给他这个面子的。”众人一听,皆以为然。沈光听了之后说:“可是,我们和虞世基没有交情呀。”“没关系,你们和他不熟悉,我认识。虞世基曾经带着他的儿子夏侯俨到我们家来做客,因此,认识。”“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和你们一起去洛阳找夏侯俨吧,只要夏侯俨同意了,他爹肯定也会同意的。”众人一想,这倒也是个法子。沈光说:“封姑娘,无论这件事办成办不成,我都感激你!”封婉莹的一双美眸看着陈袆,笑道:“既然你们是陈袆的朋友,那就等于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善哉,善哉!”众人一听,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