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吉士对隋炀帝十分不满,他继续说道:“隋炀帝是把我们当做傻子,照我看,他是聪明过头了,等我父亲百年之后,我做了可汗,我马上就要调整政策,脱离隋朝,完全独立,不再向他们进贡,如果隋炀帝敢有异议的话,我立即就发兵攻打他,对他毫不客气。”史蜀胡悉沉思了片刻,说:“可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此次,隋炀帝前来巡游,可汗不顾身体有恙,坚持亲自去迎接。我还听说那程咬金逼着可汗亲自除草,如果照这样折腾他的身体的话,你父亲如何能吃得消?”“又是程咬金!想当初,有一次,我差点儿就把义成公主弄到手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打了我的头。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没想到他还敢来?”“太子殿下,你消消气,我说句不该说的,你父亲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或许就在三两日内,你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我是太子,父亲百年之后,自然由我承继大位。”“话虽如此,但是,你那两个弟弟俟利弗设和咄苾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呀。”“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敢和我争夺可汗之位吗?”“我想你的两个兄弟应该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万一要是有外人挑拨,那就很难说了。”咄吉士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明白了,史蜀胡悉的意思:“你是说杨广想挑拨我们兄弟反目?”“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们最擅长挑拨离间。我听说咄苾在辕门射戟,隋炀帝赠送了他一领锦袍,你说他用意何在?”咄吉士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隋炀帝用这种手段笼络人心?”“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隋炀帝此次亲自巡游东突厥,其意义非同一般,绝对不是简单的游玩。他是个聪明人,我想他已经预料到你父亲的身体不太好了,他也知道你对隋朝的感情和你父亲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这次来,带来了五万军队,恩威并用。其目的就是想迫使你就范,他想让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一如既往地臣服于隋朝。”咄吉士听了之后,眯缝着眼说:“你分析得完全有道理。我现在终于看清杨广的面目了。不过,他是痴心妄想。我绝对不会像父亲那样窝窝囊囊的一辈子,我要挺起脊梁做人,我要让我们东突厥成为天下之主。”此时,从帐外走进一名军士,报告说:“高句丽使者高峰求见。”“你说谁要见我?”咄吉士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高峰,就是高句丽的国王高元的侄子。”咄吉士听了之后,沉吟了片刻说:“记得高峰曾经到西突厥去,想拉拢泥撅处罗可汗,没想到泥撅处罗可汗被射匮赶跑了。高峰想娶阿史那飞燕为妻,却被单雄信击败了。此时,他又到我们这里来意欲何为?”史蜀胡悉眼睛转了转,说:“如今的高句丽实力雄厚,就连靺鞨和契丹都不如他们,而且他们一直和大隋不友好。你还记得吗?当初,隋文帝曾经派杨谅和高颎率领三十万大军东征高句丽,由于准备不充分,没有顺利地达到目的。高句丽表面上对隋朝臣服,其实,那只是表面现象。如今我们东突厥正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因此,我建议太子殿下还是和他见见吧,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咄吉士对史蜀胡悉向来是言听计从,于是,说道:“好吧。”“请太子殿下把酒席撤下,我暂且回避一下。”“知道了,你不用走远。”有人过来把酒席撤了下去。史蜀胡悉躲在了屏风后面。时间不长,高峰满面春风地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高峰参见太子殿下。”咄吉士也以礼相还,说:“尊敬的高句丽使者,不必客气。”二人分宾主落座。“不知你到此有何贵干?”咄吉士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我是来给太子殿下道喜的。”“哦?我喜从何来?”高峰一笑,道:“太子殿下就要荣登可汗大位了,这难道不是喜事吗?”咄吉士一听,心想这高峰的消息倒也灵通,竟然也知道他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在没有正式继承大位以前,都是有可能发生变化的,现在说这些恐怕还为时过早。”“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以我观之,可汗之位非太子殿下莫属,不会有什么差错。”“哦,何以见得?”高峰分析道:“咄苾对父亲孝顺,对兄长尊敬,他是不会和你争夺可汗之位的;至于你的二弟俟利弗设可能会有点野心,但是,他不具备那个实力。”“看来,你对我们兄弟三人还挺了解的。”高峰哈哈一笑:“我来是和你谈合作的,对于你们三兄弟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还是有所了解的。”“你说合作是什么意思?”“此次,隋炀帝带着五万军队前来巡游,他这不叫巡游,叫示威。”“我想你们东突厥已经受够了隋朝的欺辱,自从杨广继位以来,他先是找借口侵占了吐谷浑,人家国家的军队在人家本土内训练,与他们隋朝有什么关系呢?他这就叫以强凌弱。他们又从你们这里借了两万骑兵打跑了契丹人,收服了营州。后来,他们又运用阴谋诡计挑拨西突厥内斗,征服了西突厥。再然后向东南方向用兵,征服琉球岛。由此可见,杨广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恨不能把大隋的疆土扩展到万里之外,把你们东突厥和我们高句丽全部纳入大隋的版图。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措施的话,将会被他逐个蚕食。这就好比当年的战国时期,秦和六国的关系,六国之所以灭亡,是他们没有互相联合起来。如果大家都团结一心对付秦国的话,秦国又怎么可能统一六国?我们高句丽国王希望能和你们东突厥联手,共同对付大隋。如果你们和隋军作战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大量提供战马、兵器、粮饷等。换句话说,如果我们高句丽和隋朝作战的话,希望你们东突厥也能给我们提供援助。”咄吉士一听这话,眼里冒着光,露出兴奋的神情:“你此话当真?”“那是自然,”高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协议铺在了桌子上,“太子殿下,请你观看,我们来是带着诚意来的,只要我们双方在这个协议上签字画押,就立马生效。今后,我们两国就是兄弟国家,生死与共,互相支援,共同对付隋朝。”咄吉士把那份协议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三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他喊了一声:“史蜀胡悉,你出来吧!”史蜀胡悉乐呵呵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来到高峰的面前,躬身施礼:“在下有礼了。”高峰吃了一惊,因为他事先也不知道这大帐内除了他和咄吉士之外,还有一个人。高峰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一笑说:“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史蜀胡悉呀,久仰。”“不敢当。”咄吉士把那封协议递给了史蜀胡悉。史蜀胡悉看完了之后说:“太子殿下,目前来说,隋朝的综合实力要强过我们两个国家,我们只有齐心协力,联起手来共同对付大隋,才是生存之道。因此,我建议你签下这份协议。”高峰说:“先生,果然高明。”咄吉士见史蜀胡悉也建议他签下这份协议,于是,慷慨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这份协议我签下了。”就在这同一天的晚上。俟利弗设喝醉了酒,他又想起了义成公主。自从义成公主从隋朝嫁到东突厥以来,成了启民可汗的妻子,俟利弗设就对她垂涎三尺。他心想父亲将不久于人世了,那么,按照突厥人的风俗,义成公主即将会成为他的嫂子。他心有不甘啊,他心想三弟咄苾武艺出众,又比自己贤明,在文武百官之中,有很高的威望,而自己啥也不是。父亲去世之后,大哥将继位成为可汗,同时,也将会得到义成公主,而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他觉得自己上比不了大哥,下比不了三弟,他越想越觉得窝火、憋气。所谓酒壮怂人胆,他仗着酒劲,走出了营帐,去找义成公主,他心想今天晚上非把义成公主弄到手不可。这段时间,为了迎接隋炀帝的到来,义成公主陪着启民可汗也是累得够呛。她疲惫不堪,满身的尘土。于是,她命手下丫鬟冰儿在帐篷里生了炭火,又把一个大木桶里倒满了热水,义成公主宽衣解带,然后,跳进了木桶里,拉起了帘子,在里面洗澡。
冰儿在一旁服侍着她。“公主,你这身子也太美了,肤如凝脂,光滑如缎,即便我一个姑娘家,看着也心动了。”冰儿笑道。“你这小蹄子,净说这些没用的,你心动了还能咋的?”“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什么事儿?”“自从你嫁给启民可汗之后,你们在一起圆房了吗?”义成公主一听这话,脸上一红:“你这死丫头,你不打听别的,净打听那些歪门邪道。”“这怎么叫歪门邪道呢?夫妻之间,男欢女爱不是正常的吗?据我观察,启民可汗的身体恐怕是不行的,是不是你们从来就没在一起睡过?”义成公主点了点头说:“我和启民可汗之间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他年事已高,对我疼爱有加,也不曾勉强过我,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倒是把他当作是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那你也够苦的,我看咄吉士好像对你十分喜爱,如果启民可汗一旦过世了,按照突厥人的风俗,你将要嫁给他呀。”义成公主长叹了一声:“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这种风俗对于我们这种从小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中原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我原是他的继母,却要做他的妻子,心理上,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更何况,我并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难道是二公子俟利弗设?”义成公主又摇了摇头,说:“俟利弗设长得不好看也就罢了,可是他整日花天酒地,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像这样的人怎么能行呢?”冰儿说:“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三公子咄苾,是也不是?”这一次,义成公主默默不语,脸上泛起了红晕。“也难怪啊,咄苾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文武兼备,相貌堂堂,谁不喜欢呢?就连我也喜欢,可是我没有那个资格啊。”“怎么?你这丫头也想男人了?等明儿我给你找一个突厥摔跤手,身体魁梧,力大如牛,绝对能满足得了你。”“主子,你可真坏!”冰儿笑着向义成公主身上泼水。她们俩正在嬉闹之间,忽然,有一个男人从外面闯了进来,踉跄了几步,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义成公主大吃一惊,赶紧让冰儿拿条长浴巾把自己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她透过帘子向外观看,问道:“什么人?”那冰儿姑娘见有人偷看公主洗澡,气得杏眼圆翻,柳眉倒竖,提着一桶开水过来了,就要泼他。“别误会,是我,”趴在地上的非是旁人,正是俟利弗设,他见冰儿姑娘气势汹汹地过来了,手里提着一桶热腾腾的开水,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他一直躲在营帐门外偷看,但是,由于帘子遮挡,他也看得不太真切。他回头问道:“谁特么这么缺德,刚才是谁踢得我?”他也不知道是谁朝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从营帐的外面给踹了进来。“我缺德,你趴在外面偷看公主洗澡,就不缺德了吗?”说话间,从外面走进一人,正是程咬金。这时,义成公主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帘子后面转了出来。程咬金赶紧上前施礼:“见过公主!”义成公主冰雪聪明,大体上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程咬金,不必多礼,你两次出手救我,我当谢谢你才是。”“公主,你客气了,今天晚上,我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溜达到这里,恰巧看见这小子趴在营帐门外向里面窥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于是,趁他没注意踢了他一脚。”“原来是这样,”义成公主心想俟利弗设乃是启民可汗的二儿子,从名分上来说,自己还是他的继母,如果把事情闹得太僵的话,好像也不太好,何况此时启民可汗已经病危了,此时,把这件事告诉他,那岂不是要把他给活活气死了吗?”于是,她对俟利弗设说:“你起来吧。”俟利弗设颤抖着站起身来,惊魂未定。老程先是把义成公主请到一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对义成公主诉说了一遍。义成公主听了,觉得有些吃惊,后来,经过老程的劝说,她也就同意了。老程来到俟利弗设的面前说:“咱们俩今天在公主这里相遇了,也算是有缘,我也不为难你,非但如此,我还要助你一臂之力,成就一番事业。”“你想怎样帮我?成就什么事业?”俟利弗设听得满头雾水。此刻,冰儿姑娘已经退了出去。三个人分宾主落座。老程说:“我觉得咱们也不必瞒着盖着,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你父亲启民可汗已经病入膏肓,经过我们大隋的太医诊断,他在三两日内可能就要驾崩了。你哥咄吉士身为太子,必将继承可汗之位,成为东突厥新的首领。你哥凶狠残暴,心胸狭隘,你认为他能容得下你吗?记得当初匈奴有个单于叫冒顿,他夺得单于之位以后,便把他父亲头曼单于宠爱的小儿子给杀了。”老程所说这话,也正是俟利弗设心中所担心的,可谓一语中的。想当初那杨广做了皇帝,第一个就把废太子杨勇给杀了。俟利弗设每每想到此事,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心有余悸,害怕咄吉士也会对他下毒手。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么,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呢?”老程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大隋联手的话,我可以在隋朝天子的面前,保举你为南面可汗,你看如何?”“南面可汗?”“正是。”“此事好倒是好,可是我哥能答应吗?”老程一笑说:“你别忘了,你们东突厥现在还是我们大隋的属国,等到你父亲去世了之后,即便你哥要继承可汗之位,也要经过我们隋朝天子下旨封他为东突厥的可汗,只有这样,才是合法的。既然隋朝天子可以封他为可汗,那么,就可以封你为南面可汗,这有什么呢?”俟利弗设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你有了身份和实力之后,你哥想把你怎么样,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俟利弗设问义成公主:“公主,你的意见呢?”义成公主叹了一口气说:“如今,我是你父亲启民可汗的妻子,我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可是人们常说,天有不测风云,有人有旦夕祸福。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又为国事操劳,说实话,他为了你们三兄弟也是操了不少心,致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且,东突厥医官的医术和隋朝的太医还是没法比呀,这才致使他的身体拖到今天这个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心情十分悲痛,你们兄弟三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不要互相残杀,将来共同臣服于隋朝,不要有异心才好。”义成公主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常以王昭君自比,时刻没有忘记隋朝皇帝给她的使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东突厥臣服于大隋。俟利弗设听义成公主这么一说,她的意思应该是不反对他做南面可汗。有了义成公主的支持,那么,他在隋朝就算是有了靠山。他希望自己能有合适的身份和一定的实力,他不希望自己的命攥在别人手里。于是,他点头道:“如果隋朝天子真的能封我为南面可汗的话,我表示同意,同时希望你们能在隋朝天子的面前替我美言,能让我享受到和可汗一样的权力、地位和财富等。”“这你就放心吧,既然我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将来你若成了东突厥的主人,可别忘了我老程。”俟利弗设当即拍着胸脯表态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俟利弗设可不是那忘恩的人。”双方计议已定,老程心情十分高兴。史蜀胡悉是个非常精细的人,而且,他对咄吉士忠心耿耿。他为了进一步的了解和掌握义成公主、俟利弗设和咄苾的一举一动,他早已在他们的身边安插上了自己的人。因此,这件事当天晚上就传到了史蜀胡悉的耳朵里。史蜀胡悉正在和咄吉士、高句丽使者高峰聚在一起喝酒。史蜀胡悉也没隐瞒,当场就把这件事和咄吉士说了。高峰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我早说杨广不是个好东西,那程咬金更不是玩意儿,他们最擅长挑拨离间。你还没坐上可汗大位呢,杨广已经打算封你的弟弟为南面可汗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和你对着干吗?你说你们东突厥能好得了吗?你们兄弟三人本来亲密无间,他们却从中挑唆。他们想故伎重演,像当年对付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那样对付你啊。”咄吉士听了之后,气得把桌子一拍,愤恨地说道:“我与杨广势不两立!”“另外,我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听说杨广此来,带来了太医,并且,给启民可汗开了药方。这药方到底是否可靠,都很难说。可汗的病怎么能让隋朝的医官医治呢?你们还记得当初三国时期的吉平吗?他为了陷害曹操,就打算在曹操的药里下毒,把曹操给毒死啊!”咄吉士听了这话,心头一凛,眼露凶光:“杨广,他敢!我虽不孝,但是,启民可汗终究是我的父亲,我绝不会像冒顿单于那样弑父夺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