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言捂住唇,胃部的痉挛一下一下的剧烈收缩,让他眼前恍惚,什么都吐不出来。
江凛松开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陆辞言想要靠近,刚抬脚,陆辞言伸出手,做了个拒绝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断断续续,嗓音像是破了的风箱,“江凛,你不是要把我的头砍下来吗?怎么不继续?”
他话音刚落,陆辞言胃部剧烈地痉挛,整个人都在发抖,眸子赤红一片,血色爬满眼白,竟然让这张堪称无害的脸也显出几分狰狞。
陆辞言抬起头,强做镇定地看着面前浑身血淋淋的江凛,以及……被刀刃切断喉咙的“江凛”
他冲他笑,血液糊满下巴,唇角,衣襟。
他冲他笑,裂开嘴,红口白牙。
陆辞言又想吐了。
他抓着门框的手用力到骨节发青。
江凛垂下手,手中的断剑滑落,哐当地响,他整个人都像从血水里打捞出来一样,血液顺着垂落的手,一滴接着一滴地滚落。
浓厚的血腥味向自己压过来,陆辞言后退了半步。
江凛声音沙哑,无力地安慰:“别怕。”
鲜血淋漓的指尖在距离陆辞言脸颊的几厘米处突兀地停下,陆辞言抬眸,滚烫的泪水无知无觉地滑落。
江凛想要伸出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又再次缩了回去,点着自己眼下,勾唇挤出一抹笑意:“别怕我好吗,言言。”
陆辞言抹掉眼角的湿热,这是生理性的泪水,他愣愣地点头,一片阴影在身侧将他笼罩,陆辞言扭头。
目光所及之处,江凛脖颈处的断口可以看得见断裂的血管和白生生的骨头,血液流得飞快,生怕一丁点儿触碰,就能让他的头颅滚下脖颈。
陆辞言脸色死白,脸上血色尽褪。
江凛捂住他的眼,不顾浑身的血液,把人揽到怀里,浓烈的腥味混合着铁锈味闯进鼻腔,陆辞言又开始干呕,江凛固执地不让他去看。
眼睫扫过掌心,细微地发痒,挠得人心都静不下。
鼓噪的血液冲破血管,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陆辞言的背心,单薄的身体圈在怀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唇上温热,江凛抬手,指尖下一片赤红。
削瘦挺拔的声音颤动几下,江凛捧起陆辞言的脸,冷白面容被血液染上狼狈的痕迹,淡淡的血色脏污他白皙的皮肤,格外刺眼。
江凛俯下身,低下头,轻轻啄吻去陆辞言脸颊的泪痕,最终落在苍白的薄唇上,一下又一下,细细密密的吻着。
“别怕我,言言,别怕我,别怕我,他是假的……”
他的目光穿过江凛的肩颈,落在失神的陆辞言身上,深如寒潭的眼睛宛若被投入一滴雨,泛起阵阵大小不一的涟漪,那一滴滴从那双深蓝眸子中滚落的泪珠,顺着脸庞下颚,滴落到幽黑不见底的寒潭。
他抬手拂过脖子,伤口恢复如初,连同血液也一同消失。
即便如此,陆辞言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道伤痕愈合的痕迹。
他张开唇,被胃液灼烧的喉咙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疼痛,陆辞言的声音有点哑:“江凛……我好想吐。”
“我知道。”
陆辞言轻轻推开他,靠在门后缓缓喘气,鼻腔中似乎还有血液残留,一呼吸满口的铁锈味。
陆辞言平静地望着地面,头皮上疯狂跳动的神经慢慢归于平静,紧绷的肩背一点点放松,陆珉递给他一块湿润的毛巾。
陆辞言接过,捂住自己的脸,直到呼吸被湿热的水汽占领。
叩叩叩。
有人敲敲门。
陆辞言打开门,江凛穿着普通的白衬衣,站在门口,想笑,却笑得有些拘谨,不像他。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现在梦毫无预兆地转换了场景,变得温馨又可爱。
陆珉识趣地走开。
江凛推门走进来,在离陆辞言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江凛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愿意错过里面一丝一毫的情绪:“这是精神污染区,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污染通过内心的共鸣,让你痛苦、恐惧、悲痛……但那都是假的,它只是在重演你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