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代表精神污染的曲线中,可以看到精神污染的释放浓度一开始就是最高值,而代表自己受污染程度的曲线,呈现了一个很标准的函数曲线。
在自己名字的下方,手写的字母——s。
两次机体实验只不过是个幌子……
江凛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实验数据已经拷贝存档,但他还是删除了那个关于自己的文件夹。
正要退出时,他余光扫过另一个与自己并立的二级文件夹。
命名是,陆辞言。
江凛不受控制地打开,一般无二的三份资料,在他想要继续打开时,电脑弹出了身份确认,江凛输入了陆辞言输入的那串密码。
电脑立马弹出错误弹窗,江凛关闭文件夹,无力地靠回椅子靠背,头搁在靠背顶端,无边黑暗中,他久久没有动作,好像要在这里沉默地熟睡,不时亮起的微弱光线扫过他的面庞,他高而挺拔的鼻梁、薄唇、清晰坚冷的下颚线在忽明忽暗的光下,不似活人。
江凛睁开眼,看着虚空中悬浮的屏幕,屏幕左上角,他两个副本累计的时长只剩下98个小时。
系统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时时刻刻观测着他的身体数据,数据显示此刻江凛正处于一种极端的平静。
良久,江凛站起身,“人类的情绪本来就很复杂,我也……不太懂。”
-
“驳回。”
陆辞言冷淡的声音终止了几人间的争执,说是争执,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索卡斯伸出手,将两人压下,耐心地安抚。
在陆辞言左手边,是一个满头风霜的中年人,其实异能者并不如想象中的强大,获得强大异能的代价,是生命的迅速流失。
看他饱经沧桑的模样,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已经年过花甲,但实际上,这个n195基地的当局还不到40岁。
20年前,他在兵荒马乱中接过n195基地,彼时的基地已经濒临崩溃,几乎全线失守,沦为污染物的乐园,但他依旧坚守在这里,带领自己的同伴庇佑在末世中无力抵抗污染的普通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血肉之上,建立起一座并不那么完美,但好在能让渺小的人类有个庇护之所的基地。
宋铭沉默地坐在一旁,并没有表态,听到陆辞言淡淡的一句驳回时,甚至脸上微小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陆辞言说完后,站起身正欲离开。
“等等,陆指挥。”
宋铭双手交叠在桌面,语气平和:“我知道你有驳回的权限,也知道这个人对你来说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
陆辞言表情无波无澜:“你想错了。”
“呵呵……这不是重点,”宋铭也站起身,在他身后,巨幅玻璃窗外,低矮的房屋,并不狭窄的街道上零星几个行人,现在正值下午,一天中污染最重,雾霾与粉尘最多的时刻。
“虽然你极力想要阻止神谕将实验数据在终端上共享,但你我都知道,这份实验数据早晚会有暴露的一天,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阻挡千千万万人。”
他的声音沧桑,眼睛浑浊,却带着些许追忆往昔地怅然:“他也许是……拯救人类的曙光。”
“为了这一刻,我等待了太久,等到我都老了。”
“你忍心让这份曙光遮掩在乌云之后吗?”
陆辞言冷笑:“宋局的意思是,我就是那片乌云吗?”
陆辞言回到座位,漫不经心地拉起袖子,露出尚且鲜红的针孔,白皙的皮肤之上,针孔周围聚集了团小小的淤青,看得人格外不忍心。
原来在这样坚硬的外壳下,藏着的竟然是把细瘦到仿佛一捏就能捏碎的瘦骨。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遮住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平静的眸子落在窗外的晦暗天色中。
接着轻轻地问了句:”“宋局是觉得,他会是下一个陆辞言吗?”
宋铭一怔,对上陆辞言堪称淡漠的目光,心脏没由来地一条,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他松了口:“指令来自……局座。”
陆辞言微不可察地蹙眉:“我知道了。”
-
陆辞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床上并不算凌乱,看不出昨晚的痕迹,只留下些许凹陷的轮廓,提醒着陆辞言,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混乱的记忆。
例如如何像个小孩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江凛又如何强硬地把他拉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自己的背,像是安抚小孩……
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说过许多话,很多时间话少的可怜,例如在那样将自己剥开的时刻,江凛也一言不发。
陆辞言苦笑地想,也许江凛更愿意对“言言”说。
他的“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