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轻笑一声,后知后觉地想到某些不知名的梦境,他的笑容凝固了,望着一脸艳羡的它沉默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被子盖得太严实,陆辞言哼哼唧唧地钻出被子,露出捂的通红的脸,眼皮薄到几近透明,雨还在下,闪动的亮光时不时扫过他眉眼,鼻尖,留下似是而非的阴影。
它拽着床腿,几乎将整个身躯缠绕在床头,定定地和江凛一起,望着熟睡中的陆辞言,泪水混合着血水一滴一滴,滴落到纯白枕头。
它说:“好幸福。”
又说:“好羡慕。”
江凛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更遑论安慰……一具尸体?
他推开它的头,至少别把头顶在陆辞言头上:“别哭。”
回忆起自己安慰陆辞言时候的动作,又把手放在它头顶,摸了摸:“别哭。”
它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惨白瞳孔中血色蔓延,浓到发黑,凝结成全黑一片的眸子,黑黝黝,亮晶晶,像飞过窗台的那只鸟的瞳孔。
它哭出声音,忽然松开攀附着床头的手,往陆辞言身上跌落。
江凛:!!!
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面前的景象荡然无存。
自己似乎躺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正对着扇玻璃窗户,窗外的灯透过床单随意做成的窗帘,微微发光。
心脏好似被一把大手攥紧,呼吸都不顺畅,江凛尝试着呼吸,胸腔中浊气吐不出,要强行纾解,滚烫的泪水先一步汹涌而出。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情绪。
隔着破败的土墙。
女人的一声骂传到耳边。
“你怎么不去死,死了算了。”
灵魂飘到半空,他飘在漆黑一片狭小屋内,垂眸,床上的女孩哭到抽噎,又咬住手背,竭力不让自己发出控制不住的哭嚎。
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好痛苦啊好痛苦啊好痛苦啊好痛苦啊好痛苦啊……
为什么我不能马上死掉?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大到要把这木门砸碎,男人怒吼着:“赶紧起来!”
江凛看着她坐起身,身体抽搐着,强自咽下喉头的哽咽,擦干泪水,又拍拍脸,摆出一副什么都每发生过的模样。
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男人劈头盖脸地骂:“我还以为你睡死了,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
她低着头,掩盖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客厅内,昏黄的灯光照的室内昏暗极了,好似梦中,即使努力想要看清,看到的依旧是一团迷雾。
女人做在桌子前,眉目倒竖,脸色黑得堪比锅灰。
男人抬脚一踹椅子,嘭地砸到地面,又被他捡起来,抡到墙面。
不堪承受重负的椅子碎裂成木片。
女人抖了抖,眼泪中水光闪动,但她抿紧唇,没落泪。
女孩站在桌旁,像个鸵鸟,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拘谨而又畏惧。
男人发完脾气,恶声恶气地开口:“我和你妈要离婚,你来写离婚协议。”
女孩抬起头,嗫喏着唇:“我,我不会……”
男人暴怒,腾地站起身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读书读到那里去了?花老子这么多钱,读到狗肚子里了?”
她没说话,被扇到摔倒在地面,纷乱的发丝挡住她的眉眼,从红肿的脸颊上,流过一滴泪水。
再一次,江凛听到她内心痛苦的哀嚎。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让我死去吧。
第53章
“生活一直如此痛苦吗?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一直。”注
“我长大之后,会不会好一些?”
田素素保持着跌倒的姿势,目光无神地凝望着虚空,墙角处,蜘蛛爬过布满灰尘的网,尾巴坠着细细晶莹透亮的丝线,一圈一圈地将猎物裹紧。
江凛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时间停滞了,男人暴怒而起的丑恶嘴脸凝固在面上,江凛再次想起那个盘踞在自己门后角落里,冲着床上的陆辞言伸出手的怪物,那么小心翼翼,颤抖着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波涛汹涌的痛苦。